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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2日星期六

福山:特朗普和美国的政治衰败

11月8日,唐纳德·特朗普引人注目地战胜了希拉里·克林顿,这显示出在一个很重要的意义上,美国民主仍旧在发挥作用。特朗普出色而成功地动员了一大批被忽视、未被充分代表的选民——白人工人阶级,使他们的议程成为这个国家最优先考虑之事。

不过,他现在必需兑现自己的承诺了,而这恰恰是难题之所在。他辨识出了美国政治的两大真实难题:其一,日益严重的不平等,这对旧有的工人阶级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其二,组织严密的利益集团对政治制度(system)的控制。不幸的是,对这两个难题,特朗普都没有解决之道。

导致不平等的原因,首先是科技的进步,其次是全球化,后者使美国工人和其他国家的亿万人一道竞争。特朗普许下了奢侈的诺言,声称要让工作重新回到美国,回到制造业和煤炭业。他认为只要摒弃目前的贸易协议(如北美自由贸易协定),重新谈判,或是放松环境管制,他就可以说到做到。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的是,当美国制造业的就业情况每况愈下,制造业本身其实自2008年经济衰退以来一直在扩张。于是,这里的问题在于,是那些高度自动化的工厂承担了美国本土的工作。与此同时,煤炭业被排挤出局,与其说是因为即将离职的奥巴马总统的环境政策,不如说是液压破碎法引起的天然气革命所致。

特朗普政府能够实施何种政策来扭转这些趋势?他要控制美国公司不让它们采用新技术吗?他会设法禁止美国的跨国企业投资海外工厂吗?要知道,这些跨国企业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来自外国市场。特朗普手头唯一真正的政策工具是惩罚性关税。但惩罚性关税很可能会引起贸易战,从而损害出口部门的工作机会,影响苹果、波音、通用电气这样的公司。

特朗普

强大的利益集团控制着美国政府,这是一个真实的难题,是我在《美国的政治衰败或更新》(American Political Decay or Renewal)一文中所说的政治衰败的源头之一。然而,特朗普对这一难题的首要解决方案只是他自己这个人:他太有钱了,所以不会被任何特殊利益收买。这显然不是什么可持续的修复之法,且不说他本人亦有过一段为了自身利益而操纵制度的历史。他还提出要禁止前联邦政府官员重新回到私营部门当政治说客。但这治标不治本,问题的根源是:在政治领域有数量庞大的金钱。在这一点上,他没有拿出任何实在的计划。因为任何这样的计划都不可避免地会要求推翻最高法院关于巴克利诉瓦莱奥和联合公民案(Buckley v. Valeo and Citizens United)的裁决,即推翻这样的说法:金钱是言论自由的一种形式,因此受到宪法保护。

唯有猛烈的外部冲击(shock)才能修复美国衰败的政治制度,才能打破目前的平衡,使真正的政策改革变得可能。特朗普的胜利的确算得上是一次冲击,但不幸的是,他只能提供传统的民粹主义-独裁主义药方:相信我这个拥有超凡魅力的领袖吧,我能解决你们的难题。就像贝卢斯科尼政府给意大利政治制度带来的冲击一样,这里真正的(real)悲剧是浪费了一次实现实际(actual)改革的机会。

本文原载《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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